孙鸣
从我记事起,家里窄小的客厅中就有一张硕大的书案。那时,案子比我还高,我时常双手抓住案沿荡秋千,或者钻到案子下面玩,对幼时的我来说,那里是一个宽大的游乐场。我还喜欢踮起脚扒着案沿望:靠墙的左面堆着小山一样高的书,右面则是青花瓷的笔筒、形态各异的砚台、靛蓝色的笔洗……每当我围着这可爱之处打转时,我的父亲总是气定神闲地在写着字,一点不介意我的打扰。随着我渐渐长大,我发现父亲做事一向如此,一旦入境,外界的干扰就绝不会入耳。
书案散发的墨香伴随着我的童年。不仅是父亲写字,每到周末,家里还会来一些孩子随父亲习字。他们都叫父亲孙老师,我也会调皮地跟着叫,直到现在我也时常这么称呼他。父亲教徒几十年,分文不收,但有一个规矩——只教真正与书有缘的学生。遇到极有天赋的孩子,父亲喜爱得紧,即便素不相识,也邀回家悉心教导。我小时候,父亲的工作只有单休,而这珍贵的周末晚上,我却只能看着父亲给学生上课。父亲指导学生很认真,但从不要求我一起上课,由著我在旁边东游西荡。我就是这么自由自在长大的,兴趣来了想提笔,父亲就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教,兴趣没了,父亲也不提再写。我最喜欢跟父亲一起去看展,有时父亲会指点我如何欣赏作品,我懵懵懂懂听一些;有时候我看父亲和别人谈话,也觉得有趣,这些人如今都是书坛的大家们,虽然不记得听了些什么,但这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景象让我记忆深刻。我猜想,关于习书这件事,父亲对我和对其他孩子一样:一切随缘。但自幼父亲给我的浸润,其实早就把书法的种子埋在了我的心里。在成长的过程中,我断断续续写写停停,幼时因为贪玩,青少年时又因为学业繁重,父亲倒不急,他说:“书法是一辈子的事,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大学时,我们搬了家,父亲布置了一间雅致的书房。暑假回家,我就在书房临赵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