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剑
文学是以语言文字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客观现实、表现作家心灵世界的艺术,是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包括诗歌、散文、小说、剧本、寓言童话等。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四川文学人才济济,涌现了一大批以不同文学形式表现内心情感,再现一定时期社会生活的优秀作家,其中女性作家不在少数。1958年实施第二个五年计划前,中国消灭了延续几千年的剥削制度,完成了对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较大改善。始于五四时期的妇女解放运动已在中国社会取得了巨大成就,中国女性在政治、经济、文化、思想、认知、观念、伦理等各个领域都处于与男性平等的地位,中国女性特别是受过较好教育的女性也具有了强烈的女性意识。这些具有女性意识的女性通常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对于社会强加给自己的性别特质及责任会进行思考、辨析,有选择地接受。四川女作家靳晓静、熊莺、鄢然和杨红樱出生时正是“二五”期间,因成长的时代背景相同,在文学创作中都表现出了相同的女性意识。
诗人靳晓静生于北京,1988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著有诗集《献给我永生永世的情人》《我的时间简史》《耶稣爱你》等,随笔集《男人,爱人,情人》,评论集《一个编辑眼中的诗》,有诗作入选上百种选本。作品曾获成都第二届金芙蓉奖、《星星》诗刊1998年度跨世纪诗歌奖、第四届四川文学奖等。靳晓静的早期作品中有不少是纯情的爱情诗,如《献给永生永世的情人》等;也有关于女性因身体的疼痛带给女性心理的重大影响的作品,如《人工流产》等。随着诗人创作的不断成熟,这些情绪渐渐从她的诗歌中消失,代之而出的是从生命本源和理性思索的角度介入女性世界,以一个沉静温柔的女性来表达她对世界的内在体认和沉思。从《在秋天,我怀抱着空》《2000年,某岛》《夜的颜色》《镜子》《女人的方向》《作为女人的我》《母马》《她们》等作品中,我们可以触摸到诗人对于女性命运的思考。靳晓静的这一写作方式是十分耐人寻味的,既有理想信念,又有饱经沧桑的体验,其内部潜藏的视野、高度、心态在同时代的女性诗人中并不多见。因此,阅读靳晓静的诗,只有采用“慢阅读”的方式,才可以领悟到其诗歌的生命体验和性别启示,甚至是一种哲学化的深厚博大的诗性空间。
如果说靳晓静的创作是从生命本源和理性思索的角度介入女性世界,那么作为散文作家的熊莺则是通过作品来展示自己对于“归隐”人物的思考,展示自己非虚构写作中散文的演绎之路。熊莺曾在《美文》杂志和香港《大公报》进行专栏写作。2014年开始文学创作,著有非虚构散文集《你来看此花时》和《远山》。作品曾获丰子恺散文奖,第九届四川文学奖。散文集《你来看此花时》收录了12篇文章(包含后记),是12个独立的隐逸人物的踪迹史。作品在旁人很难进入的幽微小径上拨草寻蛇,以山林探珠的方式关注隐居人的遭际。为了写作,熊莺的足迹踏上了中国的九华山、雾中山、峨眉山、横断山、台北、花莲,马来西亚的关丹、槟城,探访了大量传奇隐居人的生活。比尔·波特认为,隐士是最快乐的人,但熊莺笔下的隐居人的命运,具有更多的曲折与变换,有隐隐的伤痛和明显的非虚构写作向度。非虚构写作要求作家在具有独立的价值向度前提下,通过文学性的叙述对一段重大历史或某个人物的生活予以多方位、跨学科的考察。因此,非虚构写作应该是一种抛弃虚伪的形式、为平民代言的写作,这也是我们今天这个时代需要延续和提倡的写作精神。这种非虚构写作还可从熊莺的另一部作品《远山》中得以窥见。熊莺走过很多山村,与许多孩子和老人进行过交谈。与她交谈过的人都知道她会写一本书,但熊莺所写的那些留在山村里的孩子、无依的老人,他们大概不会读这本书。因为这是一本关于乡村的变革,关于土地的流转,关于离散和远行,当然也是关于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书。熊莺是怀着一种歉疚在述说,这既是一种对述说本身的歉意,也是一种来自自身世界的歉意。她用女性作家的笔触小心翼翼的、怀着对远山的敬意讲述着关于真实、关于爱、关于困顿劳苦、关于失败和凋零、关于孤独离散的种种故事,为读者呈现了一种女性意识下的那种伦理的和美学的谦卑、自制、迟疑和羞涩。
作家鄢然本名鄢玉兰,既写小说和剧本,又从事文学研究。1986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篇小说《昨天的太阳是月亮》《Baby,就是想要》《角色无界》等,中短篇小说集《灵魂出窍》,戏剧文集《左右开弓》等。作品先后获成都市第六届金芙蓉文学奖,第三届中国戏剧文学奖论文一等奖,第四届中国戏剧文学奖剧本金奖等。在《昨天的太阳是月亮》《Baby,就是想要》《角色无界》等作品中,可以看出鄢然对女性生存和性别问题的思考,是她女性意识的一种流露。在《昨天的太阳是月亮》中,作者借助电影明星戴晓娜的经历对女性的存在意义作了追问。尽管戴晓娜知道通过“献身”的方式实现自己的明星梦是一种无奈之举,但她却清晰的保留了自己的主体性和女性意识。鄢然对戴晓娜这一人物的塑造,不仅呈现了女性主义者一直追求的目标——女性形象的启蒙,也是鄢然对女性意识的一种思考。事实上,鄢然的思考不仅仅停留在女性的主体意识和主体性方面,还关注男女性别差异和性别歧视等层面。在《角色无界》中,雪珠是一位存在性别认同错位的人物形象,无论在装束上还是生活中都将自己视为男性的存在。正如鄢然在后记中所表达的,雪珠的这种行为是试图摆脱自己受支配的性别角色,不甘于成为男权文化控制和愚弄的木偶。从作品中这些女性人物身上表现出的这些潜意识和行为本身来看,就已经体现出了女性主义者的抗争理念。按学术界的定义,这些作品属于女性文学的范畴。女性文学是指文学作品以人的解放为内核,以争取女性独立地位为标志,并在创作中表现出明显的性别特征和写作姿态的文体。因此,鄢然的这类女性文学作品正是她在女性意识感召下的一种深情抒写。
儿童文学一直以来都因其定位、创作理念等引起众多的争议。尽管如此,儿童文学作家都未曾停止过文学创作的步伐。儿童文学作家杨红樱18岁进入小学当老师,19岁便开始儿童文学的创作,出版有《女生日记》《男生日记》《漂亮老师和坏小子》《笑猫日记》等大量的儿童文学作品,曾获冰心儿童图书奖、海峡两岸童话一等奖等十余个奖项。杨红樱早期的童话作品注重语言塑造,内容富有教育性。新世纪以来,她对创作风格进行了调整,在创作题材的选取上更多的是和学校教育有关,形成了幽默、轻松的文风,成为国内受人瞩目的畅销书作家,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多国传播。也许是当过小学老师的缘故,杨红樱对美国教育家约翰·杜威关于“儿童本位”论的理解与五四新文化运动时的一些作家的理解不一样,因此,她让儿童文学回归到儿童世界当中,为儿童建立起了以儿童为本位的精神世界,采用儿童喜闻乐见的方式来叙写,使得小读者在她的作品中获得阅读的自由与快乐。作为一名儿童文学作家,杨红樱在作品同样呈现出具有女性意识的独立思考能力。如《女生日记》《男生日记》《五三班的坏小子》《假小子戴安》中,她针对孩子的性别特质及社会责任进行了思考、辨析,塑造了冉冬阳、肥猫、豆芽儿、马小跳等这些充满青春活力的儿童形象。虽然他们不是什么英雄或者明星式的人物,但却是儿童读者心中的偶像,能在这些人物身上或多或少的找到自己的影子,打破了儿童在年少时期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的桎梏,使读者对作品中的人物从具体的形象思维转向了抽象的逻辑思维,实现了对儿童特别是女孩认知心里特征的有效契合。
从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出,靳晓静、熊莺、鄢然和杨红樱的作品都具有女性意识。这种女性意识在文学作品中表现为女性作家用自己独特的审美视角对社会、人生、女性生活以及女性内心世界的独特感受进行准确的把握。这四位作家在后天的学习中萌发出自我意识,通过作品让这种自我意识得以流露和表现。女性意识正是我们所处时代的女性自我觉醒的产物,更是在对女性性别认同的前提下,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自然人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