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不同语系语言共性特征背后的思维机制

known 发布于 2025-09-09 阅读(226)

摘要:现代语言类型学以跨语言研究为基础,目的在于发掘各种表面语言现象背后所隐藏的蕴含共性来解释人类语言的研究范式。我国语言文化资源丰富,南部以汉藏语系的语言为主,北部除汉藏语系外,阿尔泰语系的语言也不在少数,即使是不同属系的语言,在某些方面也存在共性特征。现对汉藏语系与阿尔泰语系中的代表性语言进行比较,对其在多项定语和多项状语方面的共性特征作简要分析,更重要的是探究此类表面语言共性背后所隐藏的人类深层的思维机制。

我国的语言主要分为南北两大部分,南部主要是汉藏语系的语言,北部除汉藏语系的语言之外,还有阿尔泰语系的语言。这些语言之间存在诸多个性,体现了语言的民族性特征。然而,根据现代语言类型学的理论,即使是不同语系的语言,在某些方面也会存在共性特征,并且是一种倾向共性。在汉藏语系和阿尔泰语系的语言中,多项定语和多项状语的顺序都表现出共性特征,这种共性特征是隐藏在语言背后的人类共通的思维机制所造成的。

汉藏语系的多项修饰成分

以汉语为例,人们在实际说话时,如果有多个定语修饰同一个核心词时,出于语言的经济性原则,会把多个定语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在一起,而核心名词只会出现一次。例如,“桌子上的那三本关于科技的有趣的书”,在这个例子中,定语成分与核心名词“书”的距离按照由远及近的顺序,依次为表示地点的“桌子上”、表示指示的“那”、表示数量的“三本”、表示内容的“关于科技”以及表示性质的形容词“有趣”。而在实际说话时,人们不会说“桌子上的书,那三本书,关于科技的书,有趣的书”。显而易见,通常情况下核心名词“书”只会出现一次,其他定语成分则会按照一定的顺序置于核心名词之前。

同理,如果有多个状语成分在修饰一个核心动词时,说话人也会把这些状语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在一起,而核心动词只出现一次。例如,“老师昨天在教室里用PPT给同学们认真地一个一个地讲解了两个小时”,在这个例子中,核心动词是“讲解”,状语成分按照由远及近的顺序,分别是表示时间的“昨天”、表示地点的“在教室里”、表示工具的“用PPT”、表示对象的“给同学们”、表示性质的“认真地”和表示方式的“一个一个地”。在实际说话时,人们也不会说“昨天讲解,在教室里讲解,用PPT讲解,给同学们讲解,认真地讲解,一个一个地讲解”,而是只让核心动词“讲解”出现一次,并且围绕“讲解”的多项状语成分的顺序也不会随意改变。

阿尔泰语系的多项修饰成分

阿尔泰语系的语言种类非常丰富,如维吾尔语、蒙古语、哈萨克语等。以维吾尔语为例,当多个定语同时出现时,也会有固定的顺序。例如,“我昨天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关于科技的有趣的书丢了”在维吾尔语中的表达为“我的—昨天—桌子上—放—那—三本—科技—有关—有趣的—书丢了”。在这个例子中,多项定语成分的核心名词是“书”,其他修饰语按照由远及近的顺序分别是表示地点的“放在桌子上的”、表示指别成分的“那”、表示数量结构的“三本”、表示内容后置词结构的“有关科技的”以及表示性质的形容词“有趣的”等定语成分。

与多项定语一样,当多个状语同时出现时,也会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例如,“老师昨天在教室里用PPT给同学们认真地一个一个地讲解了两个小时”在维吾尔语中的表达为“老师—昨天—在教室—给学生们—用PPT—两个小时—认真地—一个一个地—讲解”。在这个例子中,核心动词“讲解”只出现了一次,其他多个修饰语按照由远及近的顺序分别是表示时间的“昨天”、表示地点的“在教室”、表示对象的“给学生们”、表示工具的“用PPT”、表示时段的“两个小时”、表示性质的“认真地”以及表示方式的“一个一个地”等状语成分。

在实际的表达中,维吾尔语中的多项定语成分及多项状语成分都不会随意发生改变,这与汉语中的多项定语及多项状语表现出一定的相似性。

汉藏语系和阿尔泰语系在多项修饰成分上的共性特征

从上述例子可以看出,无论是以汉语为代表的汉藏语系,还是以维吾尔语为代表的阿尔泰语系,多项定语和多项状语的排列都存在一定规律,并且这些规律具有共性特征。

多项定语成分的共性特征

在多项定语的成分里,汉藏语系和阿尔泰语系的语言中,表示地点的成分一般都位于距离核心词较远的位置,其次是指示代词或指别词,再次是数量结构的成分,接下来是介词或后置词结构(汉语中的介词结构在维吾尔语中往往是后置词结构)。而距离核心名词最近的往往是体现核心名词性质的形容词。从例句“桌子上的那三本关于科技的有趣的书”中可以看出,汉藏语系和阿尔泰语系中多项定语的顺序基本重合,说明这两种语系的语言在多项定语的顺序排列中存在共性。

多项状语成分的共性特征

在多项状语的成分里,无论是汉藏语系中的汉语,还是阿尔泰语系中的维吾尔语,表示时间、地点的成分一般都位于距离核心动词较远的位置,其次是表示工具或对象的成分,接下来是表示时段的成分,而距离核心动词最近的往往是表示方式的状语。从例句“老师昨天在教室里用PPT给同学们认真地一个一个地讲解了两个小时”可以看出,表示时段的成分在汉藏语系和阿尔泰语系中有所不同,即汉语里表示时段的部分在核心动词的右侧,而在阿尔泰语系中,表示时段的状语在核心动词左侧。这是因为汉语中表示时段的部分往往作为补语成分在谓语动词之后,而阿尔泰语系中没有补语成分,只有状语成分。此外,表示对象和工具的状语成分在汉藏语系和阿尔泰语系中也有些许不同。但综合来看,无论是汉藏语系,还是阿尔泰语系,表示时间、地点的成分都位于距离核心动词较远的位置,而其他与核心动词在语义上更加紧密的成分往往距离核心动词也较近。虽然这两种语系的语言在多项状语的顺序上表现出些许个性特征,但这恰恰说明了现代语言类型学所追求的是不同语言间的倾向共性,而不是绝对共性。

共性背后的深层机制

我国语言类型学家陆丙甫在比较了世界上的各种语言之后提出,人类语言中存在着一种轨层现象,这种现象和天体物理学中的轨道相似,就像太阳系中不同的行星以太阳为核心,只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彼此互不干涉,而它们距离太阳的位置也有远近之别。以多项状语为例,如果把动词看作核心,把多项状语看作围绕在动词周围的成分,那么多项状语一般会按照“时点—地点—工具—方式—动词”的轨层顺序来排列。因此,如果一个核心动词与若干修饰它的成分在语义上直接相关,那么,这个动词就可以与修饰它的成分构成一个以核心动词为原点的轨层结构。实际上,无论是世界上哪一种语言,轨层结构都表现出一种普遍规律。也就是说,任何一种语言的多项定语和多项状语都会按照一种普遍规律进行排列,而这种语言现象实际上和人类深层的思维机制密切相关。

多项定语成分的深层机制

第一,语义靠近原则。语义靠近原则指的是语义上关系越紧密的成分在线性排列上距离也越近。换句话说,越是能够反映核心名词本质特征的成分,距离核心名词就会越近。在多项定语中,指别词和数量词对于核心名词所表达的事物来说,都是外在区别于其他个体的索引标记,而形容词却是可以反映事物内在性质的内容。因此,在线性排列时,形容词与核心名词的距离更近。此外,表示时间、地点的修饰成分对于核心名词来说也是外在的索引标记,且这类词经常处于变化之中,是更不稳定的外在索引标记。因此,和指别词相比,表示时间、地点的成分通常位于距离核心名词更远的位置。例如,“地上的那份报纸”中表示地点的成分“地上”可以换成其他任何一个表示地点的词,如“桌子上的”“书架上的”“柜子上的”“房间里的”等。

第二,可别度领先原则。可别度指的是可识别的、可确定的程度,它对语序有直接的影响。如果其他一切条件相同,可别度高的成分总会前置于低的成分。也就是说,如果其他一切条件相同,可别度越高的成分越倾向于前置。判断可别度高低的参项一般如下,旧信息>新信息,话题>评论,高指别性>低指别性,指别性>描写性,高生命度>低生命度,背景>图像,框架>焦点,大单位>小单位,全部>部分,大数目>小数目,有界>无界,等等(“>”表示“高于”)。例如,“我的这两本语文书”中的多项定语成分是“领有—指别词—数量结构—形容词”,这种排列顺序就是可别度领先原则造成的。一般情况下,一些具有外在索引标记作用的成分总是定指的,包括领有、时间、地点、指别词、数量结构等,这些成分的可别度更高,而形容词主要是描述或增加核心名词所指的内涵,可别度较低。因此,在排列多项定语顺序时,可别度越高的成分在一段话语中会更先出现,这样就会距离核心名词更远。

第三,语言的外部动力作用。由于指别词“这”“那”通常具有强调作用,而强调部分的功能主要是引起听话人的注意。因此,说话者在表达时会先说指别词,表现在多项定语的顺序排列中就是强调的成分先出现。因此,和其他成分相比,指别词距离核心名词更远。

第四,多项定语距离核心名词的距离从根本上来说取决于其跟核心名词意义上的紧密程度,而不是其本身的语义范畴。例如,“那份昨天的报纸”中表示时间的成分比指别词更加靠近核心名词,这是因为“昨天”指的是报纸的出版日期,是指向报纸性质的内容。因此,这种情况下表示时间的成分与核心名词语义更紧密,距离也会更靠近。

多项状语成分的深层机制

第一,语义靠近原则。在动词短语结构中,多项状语之间语义关系的紧密度指的是各项状语对核心动词所表达的行为动作的性质的影响大小,或者是彼此间的选择性。一般而言,人类语言中时间点对于动作内容几乎没有任何影响,任何动作都可以在任何时间发生。例如,“晚上睡觉”,这里的“晚上”可以替换成任何时间,如“白天”“下午”“十点”等。表示时段的成分对于行为动作的影响要比时点状语更大一些,因此,在线性排列时,时段状语会比时点状语更加靠近核心动词。例如,“就在刚才,乌云刹那间压了过来”中,“刚才”属于时点状语,表示的是乌云压过来这一行为动作发生的时间,而“刹那间”表示的是乌云压过来这一行为动作所花费的时间,显然,表示时段的“刹那间”和核心动词关系更紧密,其位置也就更靠近核心动词。处所对于动作的影响和约束又大一些,有些动作只能发生在特定的地点或是特定的场合,如“在餐厅吃饭”,这里的“餐厅”就不能替换成“卫生间”。工具对动作内容的约束则更进一层,有些动作必须借助某种工具才能发生,如“用电脑看电影”。而表示方式的状语一般能够直接决定行为动作的性质,如“偷偷地走了”和“大摇大摆地走了”显然是不同的。因此,在多项状语的轨层结构中,时点状语总是处于距离核心动词最远的位置,其次是表示处所的状语,再次是表示工具或对象的状语,而距离核心动词最近的往往是方式状语。

有时,表示时段的状语成分比表示工具、对象的状语更加靠近核心动词。例如,“他去年在上海给老板辛辛苦苦干了三个月”维吾尔语中对应的表达是“他—去年—在上海—给老板—三个月—辛辛苦苦地—工作”。再如“我们上午坐了40分钟的车”维吾尔语中对应的表达是“我们—上午—坐汽车—40分钟—路—走”。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时段状语虽然表示的是行为动作持续的时间,但实际上并不是所有动词都可以用时段状语来修饰。例如,“他的书掉在地上了”,这里的“掉”是一瞬间的动作,不能用带有持续性特征的时段状语来修饰。前文提到,多项状语与核心动词的语义紧密度,可以理解为各项状语对核心动词的影响程度的大小,或彼此之间的选择性。因此,即便时段状语表示时间,但其对行为动作的约束性和选择性很大,也就是说,只有部分具有持续性特征的动词才能用时段状语来修饰,可见,时段状语与核心动词也具有较紧密的关系。所以,在多项状语的成分中,时段状语比时间、地点状语,甚至有时比工具、对象状语更加靠近核心动词。

第二,凸显原则。凸显原则指的是越想让听话人注意到的信息,越会倾向于前置。实际话语中,由于交际和语境需求等语用功能因素的影响,多项状语的位置会发生一些变化。从说话人的角度来说,越想引起听话人注意的成分越倾向于前置,距离核心动词也就更远。例如,“操场上,学生在欢快地踢足球”,为了引起听话人的注意,说话人甚至会把表示地点的成分置于整个句子的最前面。而在阿尔泰语系的语言中,这种现象比比皆是。例如,“操场上,学生在欢快地踢足球”在维吾尔语中的表达顺序是“操场上—学生们—足球—正在踢”。可以看出,凸显原则在以汉语为代表的汉藏语系中和以维吾尔语为代表的阿尔泰语系中都存在,并且因为凸显原则而发生的句子成分位置的变化也基本一致。

汉藏语系与阿尔泰语系的语言存在诸多个性特征,同时,这两种不同属系的语言也存在共性特征,即多项定语和多项状语的顺序都是按照普遍规律排列的,这和人类深层的、共通的思维机制有关。因此,挖掘此类表面语言共性背后所隐藏的人类深层的思维机制,既符合现代语言类型学的研究趋势,又有助于从心理层面提高各族人民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更有助于从语言学的角度培养各族人民对祖国语言文字和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认同,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2023年度新疆科技学院科研基金项目“语言类型学视域下新疆高校大学生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项目编号:2023-KYPT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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