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对当下中小博物馆存在的普遍性问题及原因进行深入剖析，并从实际出发，尝试提出如何有效利用现有资源，解决发展瓶颈，有效促进中小博物馆高质量发展。
博物馆一词最早起源于西方，“museum”源于希腊语“mouseion”，意为“缪斯神殿”，其为供奉古希腊神话中主管艺术与科学等领域女神的地方。目前，西方最早的博物馆一般认为是公元前3世纪左右创建的、亚历山大大帝在埃及建立的缪斯神庙，后被称为亚历山大博物馆。我国第一座公共博物馆是1905年由中国近代实业家、教育家张謇创办的南通博物苑，位于江苏省南通市。我国博物馆发展经历了初始阶段、曲折发展时期和大发展三个阶段。“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全国仅有25家博物馆，2000年增加到1397座。2008年，博物馆实行免费开放，各地博物馆参观人数普遍比免费开放前增长数倍，博物馆的文化辐射力和社会关注度得到空前提高。”截至2023年，我国已备案的博物馆总数6833家，位居世界前列。中国国家文物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23年全年我国博物馆举办展览4万余个、教育活动38万余场，接待观众12.9亿人次，创历史新高。参观博物馆成为当下流行的生活方式，同时，公众的需求促使博物馆事业优质发展。
中小博物馆范围界定
何为中小博物馆？2015年，我国颁布《博物馆条例》，规定博物馆是“以教育、研究和欣赏为目的，收藏、保护并向公众展示人类活动和自然环境的见证物，经登记管理机关依法登记的非营利组织”。2022年，ICOM特别大会通过了新的博物馆定义：“博物馆是为社会服务的非营利性常设机构，它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物质与非物质遗产。向公众开放，具有可及性和包容性，促进多样性和可持续性。博物馆以符合道德且专业的方式进行运营和交流，并在社区的参与下，为教育、欣赏、深思和知识共享提供多种体验。”2022年，国家文物局博物馆与社会文物司博物馆处处长焦丽丹女士对我国的“中小博物馆”概念提出界定范围。一是国有文物系统所属博物馆中行政隶属层级为县区级、乡镇级以及其他这几种类型的博物馆；二是国有其他行业所属的博物馆；三是全部非国有博物馆。
结合这两年学界的共识，除上文焦丽丹女士提到的三个要素，笔者认为还可综合博物馆建筑规模和博物馆等级对中小博物馆的范围进行界定，这两个方面基本涵盖了博物馆基础设施等硬件，以及承载力、服务半径，活力、影响力等软件情况。当然，建筑规模也并不绝对，如新昌县博物馆，建筑面积3400m2，2014年开馆至今，展览多次获奖，在浙江省文博界有“小馆办大展”的美誉，创造了“新昌博物馆现象”。因此，要结合博物馆的综合影响力，如博物馆等级等，对博物馆进行评估。博物馆评估定级是对博物馆运行情况、服务产出效能等综合能力的评估，而中小博物馆大多是未定级馆，在运营与绩效评价中达不到高质量、高标准。按照博物馆所在辖区即行政隶属层级，一般大型馆都在省会城市等，中小博物馆多分布在地市级及县级，但也有特例，很多地市级博物馆发展水平较高。例如，常熟博物馆属于国家一级博物馆，隶属于江苏省苏州市管辖的县级市常熟市，该馆提升前面积只有6375m2。又如，湖北省云梦县博物馆，已是国家二级博物馆，特色显著，是云梦文化的标识。因此，中小博物馆的划定还需要综合评估确立。
根据焦丽丹女士的观点及博物馆建筑规模和博物馆等级、综合影响力等因素，通过对中国国家文物局官网的全国博物馆年度报告信息系统公布的博物馆信息进行筛选，中小博物馆约占总数6833座的75％左右，即约5100座。各省份的情况存在差异，经济发达省份或直辖市占比稍低，中小博物馆在类型上，多为历史文化类和革命纪念类。
发展过程中的问题
中小型博物馆大都存在陈列展览不精、藏品管理不优、文化传播链条不完善等短板，结合发展现状，针对文物部门主管的中小博物馆，从以下几方面概括。
基础设施
虽然很多中小博物馆是改革开放后新建或改扩建的，但在馆舍规模上，以小型馆居多，多数中小博物馆受场地、当地经济等影响，建筑面积不大，一部分是使用革命旧址、名人故居等旧有建筑，空间布局、基础设施只能满足基本的参观需求，展览和教育活动、公共服务等空间明显不足，且利用不充分，馆区智慧化建设滞后。
综合管理
中小博物馆管理制度基本健全，体系也相对完整，但执行力不强。博物馆是行政事业单位，馆长是行政职务，由地方政府任命，不一定都是专业出身，可能缺乏对博物馆中长期发展的规划，或由于任期等原因无法执行，在地方经济发展与行业领域发展中找不到平衡点、着力点。
藏品管理
藏品缺乏是大多数基层博物馆面临的难题，部分中小博物馆的藏品只有登记备案最低要求的300件，多数博物馆藏品不超过1000件，珍贵文物更是稀少，并且缺少文物征集经费，藏品征集工作没有短期计划或长远规划。藏品利用不充分，馆际文物借展交流工作开展较少。在藏品具体管理工作中，也有接收与入账不规范、未按要求将新入藏的藏品及时建档备案、藏品存放不能严格按照类别存放等问题。在藏品保护上，部分博物馆未设立专业场所，保管人员素质参差不齐，管理、保管人员移交手续不规范等。
科学研究
专业性研究人才比例不高，科学研究能力不强，中小博物馆发表的学术论文多是描述和介绍文物外观或陈述发现经过的客观事实，未提炼深入的学术观点，出版的学术专著部分是文物集萃或将学者公开发表的相关论文集结出版。另外，部分中小博物馆由于本馆文物资源匮乏，基本没有科研项目。部分中小博物馆积极参加省、市级的课题，或与科研院所、高校合作；部分中小博物馆只能参加一些学术会议，但总体科研能力都较为薄弱，原因归根结底是缺乏科研人才，制约了展示利用等业务工作的开展。
陈列展览
基本陈列的文物展品支撑不足，多采用通史陈列，图文展览形式、展陈手段单一，感染力、传播力不足。很多馆没有临时展厅或者临时展厅布局不合理，少部分中小博物馆甚至一年没有临时展览，有也多是图片展览或书法展览。未形成博物馆陈列展览体系建设，文化品牌塑造乏力，观众认可度一般，社会效益不高。
社会服务
中小博物馆的开放天数基本达到了300天，但观众量参差不齐，有的馆年均观众量只有1万人左右。在教育活动方面，部分中小博物馆受空间限制开展较少，质量一般，特色不鲜明，针对青少年群体开展的教育课程吸引力不强，由于策划不专业或缺乏创新，很多活动都是仿照大馆举办。讲解服务水平有待提升，文化产品单一，文化传播链条短，志愿者团队多停留在维护秩序和卫生等方面，社区融入度低，“博物馆之友”基本形同虚设。
发展路径的思考
博物馆是公众全面深入了解中华文明历史的重要阵地。尤其是经过2023年、2024年暑期的“博物馆热”，更直观地反映了公众对优秀传统文化的渴望，也说明人们对优质文化产品的需求越来越高。中小博物馆多分布在市（州）、区（县）、乡（镇），是当地文化供给、公共文化服务的重要阵地，对当地人们铸牢文化自信有重要价值，也是当地发展文化旅游的重要支撑，但中小博物馆多为免费开放，缺乏活力，如何有效利用现有资源，对现有的发展思路和工作方法再提升、再改革、再完善，笔者作以下思考。
坚持可持续发展理念
1.铸牢宗旨
博物馆是保护和传承人类文明的殿堂，是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桥梁。因此，中小博物馆作为文物博物馆事业的一个小单元，始终要坚持文化兴盛是民族复兴的强大支撑、文化繁荣是时代进步的重要体现，深刻认识博物馆发展是见证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推动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创新的重要意义，各项工作开展要围绕中心、服务大局。
2.在地贡献
重视博物馆在当地助力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作用。博物馆可以融入城乡建设、社区发展，深化文旅融合，发挥辐射带动作用，赋能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尤其是很多中小博物馆所在的辖区都在发展文化旅游，而在文化旅游中，公众具有对文化的需求，在“五一”“十一”等黄金假日期间，“为一馆，赴一城”，到博物馆观展已经成为人民群众新的生活方式，走进博物馆的公众在游客总量中的占比增多，带动所在地吃、住、行、游、购、娱方面的消费，成为文化旅游中重要的吸引力要素。中小博物馆可公开发布在地贡献年度报告，积极为业界、政府、公众等各方决策提供科学、合理、有效的依据，凸显地区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提高博物馆人的话语权，通过地方政府或民间力量解决资金、人才、岗位等问题，助力其建设和运营水平的提高。
3.特色立馆
2024年9月25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推动高质量发展”系列主题新闻发布会时，在提到扩大优质文化供给能力时讲到“指导4000多家中小博物馆进行特色化、差异化发展”。“特色”是中小博物馆的“出圈”法宝，在全国近5100家中小博物馆中，如何能一馆一特色，在融入地方特色的同时，树立自己独特文化品牌？要深挖地方特色文化，结合自身场馆优势及所在社区、村镇等，找到与其他场馆不同的地方，以地方性、大众性、科学性为出发点，融入当地居民，树立差异化、特色化理念。以四川为例，至2035年要实现“一县一馆”，但相邻两个县存在地方文化差异较小的情况，那么就要以当地名人或出土文物等为重要特征，通过展览、教育、宣传、学术成果等逐步系统塑造自己的文化品牌，高品质、差异化、专题化发展。
4.重视规划
目前，在我国现代博物馆体系中，中小博物馆占比最大，又是服务群众的文化前沿阵地，其在建立类型丰富、主体多元、普惠均等的现代博物馆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所以，中小博物馆发展要有清晰的定位，要制订中长期发展规划，博物馆事业是与时俱进的，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公众认知水平及知识更新，博物馆面临不断的挑战。因此，其各个阶段规划的制订尤为重要，在规划中确定定位、目标、问题、保障，并且在规划实施中调整、创新等，才能提升综合管理与运营水平，优化服务效能，彰显社会效益。
中小博物馆的资金来源多为中央免费开放资金或地方财政拨款，受地方财政制约，经费并不充足。因此，践行环保理念，节能减排，缩减开支，促进博物馆可持续绿色发展是现代博物馆发展的必由之路，大馆有节能智能中控系统，中小博物馆可依靠人工，手动或自动关闭照明、摄影设备、调节空调温度等。中小博物馆的可持续发展还要紧密关注科技信息技术的发展，有选择地运用数字化展示方式，使原本静止的展品变得生动形象，作为进一步阐释文物的补充手段，科技化新颖手段的应用，带给博物馆更多生机，也大幅提高了博物馆对观众的吸引力。
稳步提升业务能力水平
中小博物馆改、扩建较缓慢，展陈提升的经费也相对较少，因此，中小博物馆要想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就需要强化自身“造血”功能，从陈列展览、藏品管理、文物保护与研究、教育服务、文化传播等方面提升内在能力和在地影响力，塑造区域文化品牌。
1.藏品管理科学规范
藏品是博物馆的核心，是开展一切业务工作的基础。中小博物馆藏品可构建三级管理模式，首先，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博物馆条例》《博物馆藏品管理办法》等上位法为总遵循，筑牢安全底线。其次，要依据国家的法律法规，结合本馆人员分工、藏品数量和库房设施设备等实际情况，建立健全库房管理制度。最后，根据博物馆定位和发展的中长期规划及展览计划开展藏品征集。中小博物馆藏品管理的关键点在于本馆制度的建立和藏品的征集上，所以制订制度要目的明确、内容具体，能解决实际问题，且便于执行和检查监督，确保各项工作规范和工作效力的提高。在藏品征集上，要拓宽新时期藏品征集工作的思路，明确重点征集对象，有目的、有选择性地开展征集工作，突出博物馆特色，避免馆馆之间的同质化问题。在征集手段上，要多样化，线上线下同步开展。
2.逐步提升科学研究水平
针对中小博物馆没有专职的科研人员、科研部门、经费来源等情况，可与高校或业内专家合作课题，加强考古发掘和历史研究成果转化。逐步建立与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开展学术交流、联合研究、人才培养、科研成果互享和成果转化推广的协作机制，深入挖掘地方特色文化、赋能当下社会生活，强化文旅融合发展学术内核支撑。同时，积极参加区域博物馆联盟等合作平台，扩大交流合作。科研能力的提升不是一蹴而就的，要久久为功，馆方要积极为专业技术人员搭建平台，鼓励参与学术研究，发布成果。
3.因地制宜策划展览
中小博物馆要结合隶属辖区的地域特征，确定主题定位，注重展览特色，不盲目追求展览的“高大上”，坚持从本馆实际情况出发，以服务广大人民群众为宗旨，深入挖掘本地出土文物、特色民俗、名人文化等，讲好地方博物馆的故事。部分县级小型博物馆藏品数量少，很难形成体系，为弥补展览资源的不足，市级部门可整合县级和区级博物馆的藏品、人才、技术、资金等资源，形成合力，以清明节、国际博物馆日等重要纪念日为节点，提前确定展览主题，编写文本大纲，预估展览经费，科学合理地进行内容和形式设计。在工作中，我们可根据实际情况，尝试通过引导社会资金进入博物馆办展，合作开发文创产品，增强博物馆的自身“造血”功能，提升博物馆对公众的吸引力，对现在博物馆热、大馆预约难的情况进行分流和引流。
4.“以人为本”的公众服务
博物馆是重要的教育资源和阵地，中小博物馆在进一步优化、完善服务措施上，可从细节入手，提供更优质的服务。提供的服务要与观众的需求密切相关，可定期对观众及旅游爱好者进行调研，从背景、旅游动机、群体构成和需求等方面入手，开发能够吸引社区居民和旅游者的服务产品。改变过去博物馆仅是藏品收藏展示中心的固有观念，真正意识到现代博物馆是为公众和社会服务的文化教育机构、社区居民的娱乐休闲场所和信息资料咨询中心。在现有研学政策下，中小博物馆应积极融入当地，服务中小学生，充分利用馆藏文物、特色民俗、名人文化等打造精品研学课程，开展周末定期主题研学活动、夏令营主题研学活动，将博物馆进校园转化为馆校融合，从而盘活库存、转化优势、差异发展、特色发展，真正为公众服务。也可根据需要，创作精品情景剧目，与景区景点、优质企业公司联合，提供多样化的服务项目，促进文旅深度融合，拉动旅游市场经济，实现文博场馆公共文化服务提质增效。对于文创产品的开发，中小博物馆不可盲从大馆，要根据当地市场情况，有选择、有计划、有步骤地开发。
建设一支业务精湛、结构合理、充满活力的人才队伍
人才问题是中小博物馆的痛点，存在专业人才少、青黄不接、训练不系统等问题。在国家层面，历来关注和关心人才问题。近几年，基层的现状较以往有所改变，随着就业压力的提升，以及市、县（区）级地方政府对人才的招引力度，部分人才向基层流动，改变了以往文博场馆考古、文博专业科班出身、研究生为零的状况，基层小馆专业人才逐渐增多。如今，人才问题可能正逐渐从没有人才、留不住人到如何用好人才和培养好人才转变。
在人才培养上，博物馆应该培养从业人员的思想认识和职业素养。国内外博物馆行业对此都很重视。对新入职人员，要做好入职培训，深刻认识博物馆人的使命担当，要有高度的责任感，从源头上拒绝“躺平”“佛系”。对文物藏品要有敬畏之心，忠诚于博物馆事业。要树立强烈的政策、法规意识，遵纪守法，严格执行党和国家的法律政策。要爱岗敬业，坚持原则，廉洁自律。在人才培养过程中，既注重学术带头人、中坚力量、业务骨干等专业技术人才的培养，又要培养行政管理等复合型人才，根据人员自身特点及个人意愿，对博物馆管理人才、专业技能人才、研究人才有规划地分类培养。除“师傅带徒弟、点对点”的传统技艺传承方式外，可通过“请进来”和“走出去”的方式，加大合作力度，形成机制，对专业技能人才的锻炼要落实到具体的工作上，不能依赖短期培训，让其在具体工作中逐步提高技能。同时，要优化岗位设置，公正考核制度及职称评审、聘用制度，畅通晋升渠道，形成“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的良好团队氛围。博物馆是一门与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紧密贴合的学科，从业人员需要有广博的学识、精湛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以及综合处理一切工作的能力，这也要求博物馆人要不断学习，及时把握当下公众需求与行业发展方向，高度重视知识积累和专业技能的培养，养成勤奋刻苦、严谨笃学、潜心钻研、精益求精的工作作风。
新时代文物工作越来越重视文化遗产的传承利用和文物保护研究成果的普及、惠民与文化共享的程度，也注重博物馆的均衡和可持续发展。国家层面对博物馆高质量发展的政策支撑有力，尤其是在我国博物馆体系中占比较大的中小博物馆和基层博物馆，其也是公共文化服务方面的主力军，因此，中小博物馆和基层博物馆的高质量、可持续发展是我们着重努力的目标。健全大馆对小馆的陈列展览、藏品管理等帮扶和指导的长效机制。切实提高省级博物馆协会及各个专业委员会的专业化水平，提高专委会的活跃度、服务意识和责任担当，提高专委会工作的效益和质量，持续实施“中小博物馆提升计划”“县级博物馆展示服务提升工程”等大馆对中小博物馆的帮扶，根据小馆年度计划确定具体帮扶措施，将帮扶、指导落到实处。通过博物馆联盟等平台，减免借展文物费、运输费、保险费等。加强馆际合作，让小馆“抱团发展”，减少“各自为战”，秉持不求所有、但求所用的原则，互通有无，施行“总分馆制”等新的合作路径和模式，省级大馆资源与市州资源共融共创，建立长期且良性的合作机制，辐射带动整个区域内中小博物馆的协同发展。
（作者单位：广元石窟研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