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城乡融合发展的时代背景下,为避免乡村城市化、同质化发展,以设计带动当地文化特色与资源的发展理念,对建设和谐乡村、美丽乡村、生态乡村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目前中国的艺术乡建尚处于发展探索阶段,一些地方要么故步自封,要么过度商业化,许多传统村落原有的文化特质正在逐渐消失。中国的乡村文化根脉起源于土地,土地赋予乡村文化和生机。在乡村开展地景艺术带动乡村文化和旅游,是艺术乡建的有效途径之一。本文就乡村如何利用土地资源,依托设计赋能开展乡村地景公共艺术进行分析探讨,提出将地景艺术运用于艺术乡建需要考虑自然资源与当地文化的多元组合,以及空间关系与景观引导等建议,肯定地景艺术在艺术乡建中的应用可能性。
关键词:乡村振兴;艺术乡建;地景艺术
近年来,在美丽乡村建设和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国家战略进程中,随着国家三农政策的引导以及人们对乡村田园生活的向往,艺术乡建在乡村发展进程中越来越体现出其不可替代的文化价值,这也是改善我国乡村滞后的文化和经济环境的重要力量。乡村文化在我国传统文化中占据至关重要的地位,它是我国传统信仰的承载,是中国文化的根基[1]。地景艺术作为人与自然互动交流的作品,具有天然的属性,是艺术家利用自然环境素材进行创作的艺术品。如大地、森林、草地、农田、山岳、河流、沙漠、峡谷、平原,甚至石柱、桥、墙、建筑物、遗迹等都是艺术家常用的材料。而他们大多会保持材料的自然本质,巧妙地运用艺术创作的手法,加以造形,架构视觉意象,引起人们的共鸣和思考。地景艺术于乡村腹地的广泛应用,已成为勾勒乡村独特风貌、丰富乡村文化内涵的重要途径。地景艺术不仅能为乡村景观设计和建筑改造等披上艺术的华彩,使之成为传承与创新文化意象的载体,而且能在潜移默化中提升乡村居民的审美鉴赏能力和对美好家园的认同感,同时为乡村振兴助力,促进文化和经济的繁荣。然而,现状表明,部分乡村在推进振兴过程中,虽不乏诸如山林、草地、稻田等地景艺术的涌现,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带来了短暂的经济效益,但普遍面临着过度商业化和风格同质化的现象,这些地景艺术不仅未能充分彰显乡村的个性与文化独特性,也未能有效提升村民的审美素养。鉴于此,深入探索乡村地景艺术的本质与潜能,让乡村振兴的理念与乡村现实情境深度交融,显得尤为重要。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激活乡村的每一个角落,赋予乡村以鲜活的艺术气息,让村民们在日常生活中直观感受到美的熏陶,从而在心灵深处播下文化自信与美学自觉的种子,促进乡村社会的全面发展与进步。
一、地景艺术与艺术乡建的交响
艺术乡建的根本目的是促进乡村经济和文化发展,乡村发展的本质是人的发展,乡村振兴的要义是人的振兴,只有村民参与和主导的乡村振兴才是真正的乡村振兴[2]。当前的艺术乡建举措多集中于硬件的翻新与美化,如建筑整修、商业布局优化及环境绿化。这些虽有必要,但若仅停留在表层改造,未深入触及乡村的内在肌理,无意中可能会损害乡村的自然生态与文化平衡,引发同质化和过度商业化的风险。地景艺术的引入,为乡村文化探寻自然之美和促进旅游发展不啻为一种可行的路径。地景艺术在艺术乡建过程中主张与自然和谐共生,利用乡村自然地形、原生材料、农作物等进行艺术创作,既能减少对乡村自然景观的人为干扰,又能深挖地域特色,促进艺术与乡村生态、文化的深度融合,增强村民的文化自豪感和身份认同。“艺术就像婴儿,需要有人照顾。”[3]地景艺术需要社会的广泛关注与支持,方能在乡村的土壤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确保艺术实践深植于乡土,拥有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和源自本土的传承价值。这丰富了乡村文化的多样性,也赋予了乡村振兴以更强的文化自信和生态可持续性,为实现全面乡村振兴战略提供了创新路径和精神支撑。通过地景艺术的巧妙构思,使乡村的自然风貌、历史沉淀与现代审美得以完美融合,既点亮了乡村环境,又激发了乡村内在的生命力与创造力,让乡村振兴之路绽放出独特的文化光芒与生态活力。
二、地景艺术对于艺术乡建的价值
在艺术乡建的实践探索中,地景艺术的巧妙融入,不仅是对乡村景观的美学加持,更是一种深刻的文化表达与生态理念的传递。其深远意义不仅限于艺术本身的彰显,更重要的是,它通过与乡村土地的深度融合,展现了乡村独有的生态智慧与文化脉络,揭示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传统哲学。
(一)通过地景艺术开展艺术乡建,达到乡村文脉的诗意演绎
地景艺术,作为艺术乡建的新进路,不仅仅是对自然景观的简单修饰,而是将艺术创作深深植根于乡村的地理、历史与文化脉络之中。它超越了传统艺术形式的边界,通过与环境的对话,实现了一种空间叙事的诗意构建。艺术家们不再是外来者,村民也不是单纯的生产者,而是乡村故事的共同书写者,他们的作品不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与乡村的日常、村民的记忆紧密交织。
“2020回巢·荣昌建筑装置艺术展”是乡村复兴论坛第十一站。荣昌峰会的重头戏展览以荣昌非遗为主题,创作了《契约剧场》《布·景》等作品,让非遗概念与当代文化形成联系,营造视觉、听觉、触觉多重感官的奇妙感受,成为当代艺术介入乡村的创新探索。
其中《契约剧场》设计创意来自中国乡村写契约时按手印的灵感,以荣昌红陶堆砌而成,指纹是乡土社会中“契约”的符号,充满力量。红色的陶土、红色的手印,也是为了唤醒大众对于契约的尊重。该作品不仅成为村民集会场所,同时指印按在大地上更是代表了国家对振兴乡村的承诺。
荣昌建筑装置艺术展是乡建团队对荣昌村的重新表达,融合大众审美,尊重自然环境、历史遗存、本地文化和村民意愿,承载乡村记忆。正如莫里斯·哈布瓦赫所说:“我们对于过去的概念,是受我们用来解决现在问题的心智意象影响的,因此,集体记忆在本质上是立足现在而对过去的一种重构。”[4]
地景艺术成为连接乡村过去与未来的桥梁,这既是对本土文化的深刻挖掘,也是对未来乡村形态的创造性想象。
(二)通过地景艺术实现艺术乡建,成为艺术家与村民共创的场域
地景艺术实践的核心在于艺术家与村民的深度互动,这一过程不仅是艺术创作的需要,更是乡村文化自觉与自信心的培养过程。艺术家通过工作坊、访谈、共同创作等方式,深入了解村民的生活习惯、民间故事、传统技艺,从而创造出既有艺术美感又富含乡土情怀的作品。村民参与地景艺术创作,不仅让艺术作品更具生命力和地方特色,而且还有效激发了他们对本土文化的自豪感,促进了文化的自我传承与发展。
中国贵州省大方县内的古彝梯田是艺术家与村民共创的典范。艺术家的到来为当地村民带来了外界的文化视角,同时也为艺术家提供了深入了解大方县传统文化的机会。这种交流有助于双方的文化认同和尊重。艺术家利用色彩、线条和形状等视觉元素,在村民的辛勤劳作下将当地特有的观赏茶树和玫瑰花等植物种植于梯田之上,从高处俯瞰,宛如一枚指纹,并随着四季更替展现出不同的色彩,从春季的碧绿到秋季的金黄,再到冬季的银白,梯田的色彩如同调色板一样丰富,加之晨雾晚霞的光影变幻,创造出一幅幅生动的自然画卷,吸引了众多游客前来观光,在助推当地旅游发展的同时,为周边易地扶贫搬迁群众增收提供了产业支撑。
地景艺术的在地性有助于避免艺术乡建中常见的商业化与同质化倾向,还能够提升乡村的文化内涵与生态价值,推动艺术乡建向可持续和深层次发展。
(三)通过地景艺术融入艺术乡建,激发人与自然的共鸣
艺术乡建的本质是一种利用艺术介入乡村拉近人与自然、城市与乡村关系的手段,地景艺术可以进一步拉近彼此的关系,初衷是重建现代人类和自然的相互依存关系,地景艺术的本质包括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社会与自然之间的相互关系[5]。
坐落于甘肃省瓜州的雕塑作品《大地之子》,凭借其巨大且孤独的熟睡婴儿形象,于广袤无垠的戈壁沙漠间矗立,深刻寓意了人类初始状态下的纯洁无瑕与自然界的紧密联系,映射出对大地母体深切的依赖与眷恋。该艺术品的创制与呈现过程,不仅彰显了艺术与周遭自然景观的无缝对接,更在于不破坏环境的前提下,融入自然,成为大自然中一道和谐的风景线。
可见地景艺术让人与自然产生共鸣,在艺术乡建的同时,用人类的思想,通过艺术的语言介入乡村的方方面面,推动乡村快速、健康的发展。
三、地景艺术在艺术乡建中的应用路径
结合上述案例与分析,地景艺术的方向不止于着重乡村建筑、道路、桥梁、庭院、水塘、公共设施等改造,更在于发挥乡村丰富的自身潜在的可创造性的资源,通过艺术家的创新理念,力求创造一个新的视觉艺术作品,以达到艺术赋能乡村振兴的目的。
(一)自然资源与当地文化的多元组合
为了推进地景艺术在艺术乡建中的应用,合理地利用自然资源与当地文化必不可少。地景艺术汲取的灵感与素材直接来源于所在地域,却又超越单一维度,展现多元化的表达。例如,我国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他们依托梯田、稻田与起伏的山峦,创造出既支撑生活又富含审美价值的农耕景象。这些场景不仅是生存之本,更深层次地承载着丰富的文化意涵与美学追求。在地景艺术的具体表现上,从细微处着眼,诸如以五谷杂粮为媒介的粮食画,将日常食材转化为富有创意的艺术品。再到宏观层面,比如村民们共同创作的、旨在赞颂丰年的大型田园雕塑,这些都是对自然资源及地方文化的生动诠释与再创造。在放大当地的资源优势与文化优势的同时,做到在艺术乡建的过程中融入人文关照,并且产生差异性,满足设计中的个性表达。
(二)空间关系与景观引导
在地景艺术的创作与体验中,多以空间关系与景观引导巧妙地调动游览者的多元感官,在着重于视觉和听觉的同时,恰当地结合嗅觉、触觉及心理元素,以此深化人与自然景观之间的互动,激发场地的生命力。在高黎贡山西麓,帕连艺术村以其傣族传统村落的风貌吸引着无数目光。村口的墙上,一幅名为《爱拍照的小女孩》的巨大壁画栩栩如生。每当有人站在这位“小摄影师”的镜头前摆出姿势,便与壁画共同构成了一件生动的艺术作品。这幅画不仅是村庄的标志性地景,更像是一位无声的向导,引领着游客们的好奇心,使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随相机的视角,探索村落的每一处角落。地景艺术通过这种沉浸式的感官体验,不仅能够强化艺术品与乡村环境的联系,使其自然地融入乡土肌理,还能在美化乡村面貌的同时,忠实地践行艺术乡建的理念核心。
(三)当地村民与艺术家之间的互动
地景艺术活动中,当地村民与艺术家之间的互动显得至关重要。艺术家与村民发生矛盾也不占少数,多因艺术家在创作时可能无意中使用了不恰当的文化符号或主题,触犯了村民的禁忌或文化传统,适得其反。艺术家应与村民相处中深挖当地的风土人情与文化传承,从而激发创作灵感。如河南省洛阳市洛宁县的前河村,村民与艺术家合力利用村中烧制的大口水缸摆出了一个巨大的艺术造型,好似身形婀娜的少女随风翩翩起舞。艺术的魅力和山水的灵动交织,引来许多人驻足拍照,成为当地促进旅游的新地标。村民与艺术家的互动让村民切实感受到地景艺术这种春风化雨的力量,提升传统村落的文化气氛,逐渐实现自我建设,从而促进“文化富民”的产业发展。
(四)商业化与同质化的反思与规避
地景艺术在艺术乡建中的应用,还需警惕过度商业化和同质化的问题,它不同于简单的旅游景观打造,地景艺术的核心价值在于其地域性、独特性和长期的可持续发展特性。因此,项目规划时,必须超越短视的经济效益追求,转而聚焦于深层的社会文化价值与长远影响。通过深入挖掘每个乡村的独特艺术创作资源,如历史、生态、民族风情等,创作出不可复制的艺术场景,避免出现冯骥才先生所担忧的“村落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再过10年或15年,几千个传统村落就会和现在的大城市一样千村一面的情况出现”[6]。
四、结语
地景艺术融入艺术乡建,挖掘乡村自然与文化资源。艺术家和村民共创出充满创意情感的作品,美化景观,提升建筑美学,注入人文导向,激发乡村活力与个性。让地景艺术超越地域空间、触及精神共鸣,实现艺术品讲述乡村故事、播撒文化种子、催生丰富生态的有效价值,为人们提供沉浸式体验,让游客感知乡村历史,体验“多维”美感。地景艺术乡建互动模式的开展从艺术家主导转至村民共创,也标志乡村由外驱向内生发展,村民掌握文化脉络,形成自我赋能循环。从而使地景艺术在艺术乡建助力乡村文化持续发展与品质提升方面发挥独特的价值和优势。
参考文献:
[1]渠岩,王长百,许村.艺术乡建的中国现场[J].时代建筑,2015(3):44-49.
[2]吴重庆,张慧鹏.以农民组织化重建乡村主体性:新时代乡村振兴的基础[J].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3):74-81.
[3]渠蒙.大地艺术节的十个创新思想:日本乡村艺术节如何振兴社区?[J].公共艺术,2019(5):106-109.
[4]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M].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85.
[5]刘郑楠.地景艺术介入的建筑设计——以“鼓浪屿计划”为例[J].城市建筑,2022,19(1):145-150,155.
[6]胡春艳.中国传统村落“千村一面”如何留住乡愁[N].中国青年报,2016-11-24(8).
作者简介:
宋逊,新疆师范大学艺术设计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艺术乡建。
李文浩,硕士,新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研究方向:生态设计。